对我们而言，王蒙是个如雷贯耳的大作家。但是，大概充其量也只是如雷贯耳，真正认真阅读过《青春之歌》和《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这些作品的人，大概是少之又少，我也不例外。因此，当得知王蒙先生要来武大讲座时，我既兴奋又有一些歉疚和紧张。而正是在这样复杂的心情下，我打定主意去领略一下他的风采。
去年11月30日，是武汉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从早晨起便开始下雨，凄凄密密的，冷风夹带着湿湿的水汽扑面。这寥落的氛围多多少少让人有些扫兴。而老图书馆门口的热烈，则与之形成了鲜明对比。讲座于下午三点开始，而在下午一点左右，图书馆门口已聚集了上百人。我暗暗想，说什么文学死了，实在是武断片面。
本来不大的老图书馆被挤得满满当当，走道里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等了许久，只忽见得大家纷纷回头向门口张望，便是王蒙来了。
王蒙穿一件土黄色的风衣，步履稳健。我看不出那些煊赫头衔的任何影响，只觉得他是个有故事的老人，神情温和。他眼神中透出一丝狡黠，是多年沧桑下磨练出的洞察与智慧。
王蒙的开场白十分简单：“来了这么多人，气氛很热烈，而我们今天谈的话题，却是个比较冷的问题：文学的悖论。”一口标准的北京腔，音调抑扬顿挫，格外清晰。
他是用今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特朗斯特罗默的一首诗开始讲座内容的。那首诗叫做《树与天空》。他逐句地念，很慢，很清楚，停顿与断句似乎带有特殊的理解角度。念过之后，又对其中的几个字句展开了简短的分析。我仍然记得，他将最后一句“当雪花在天空中绽开”解释为死亡。乍听起来有些意外，他则缓缓道出得出结论的缘由，说服力很强。他还特别严谨地指出，由于不懂瑞典原文，或许这种解释并不成立。
文学的悖论，有多个角度可以阐发。王蒙先生着重讲了“纯粹的文学与杂糅的文学”、“虚构的文学与现实的文学”“民主性与独断性”这几个主题。关于虚构与现实这一部分格外精彩。他首先分别指出了中国文学与外国文学对于虚构的不同态度，之后加以相关的事实辅证，有理有据，层次明了。他的语言不刻板，带着北京人惯有的插科打诨的风趣特色，时不时引发在场人的一阵笑声。而他所讲述的内容却是严肃而深刻的，这种奇妙的平衡，大约是作家所具备的特殊禀赋了。他举例完全是信手拈来，没有丝毫的造作之感。比如讲到文学与真实要保持距离，他就让大家设想，假如罗密欧与朱丽叶两个人都没有死，故事的结局将会如何。“《胭脂扣》。”他这样给出了答案。无需过多的解释，在场的人大多会意了。
关于文学，一个作家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而事实正如此。王蒙的讲座，并不局限于文学的悖论这个主题，而是发散开来，广泛谈论了文学的许多方面。而王蒙的渊博学识与独特见解，也就自然而然地显现出来。在大学阶段，能亲耳聆听这样一场精彩的讲座，无疑是一桩幸事了。故而聊以拙笔，记叙一二。
（稿件来源：武汉大学报第1264期 编辑：田业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