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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珞珈忆不够”之一——我的校园

发布时间:2022-04-10 19:13 来源: 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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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慧敏

春三月,珞珈山的樱花便如约开成了霞。

每到这个时候,武汉大学校园就会成为江城市民的打卡地。倘若留影的话,背景一定会是擎着绯红花瓣的樱花了。

瞧嘛,这几天朋友圈里晒武大樱花的照片,又铺天盖地了!

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求学的那个年代,在樱花盛开的这些日子里,非武大人员进校必须买门票。价格好像还不便宜。所以,武大的学生证便牛皮得很,常被校外的老乡借了去蒙混闯关。

门卫大多睁只眼闭只眼,反正没听说谁的学生证被没收了去。

那时候,还没有手机这种玩意儿,有的系的学生干部会组织家庭困难的学生搞勤工俭学——找单位或个人借一台相机,替游人拍照。我有一台很旧的奥林巴斯相机,频繁地被本系、外系的同学借了去,最后借给了谁,毕业时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听先师樊凡教授讲,武汉大学最早的樱花树与日本人有关。

1938年,武汉沦陷,武大被迫西迁至四川乐山,校园被日军侵占。理学院大楼变为日军司令部,体育馆成为日军俱乐部,老斋舍成了日军军官宿舍,工学院大楼沦为日军野战医院。

为了缓解大批伤兵思乡之苦,也为了稳定军心、表达长期占领之意,日本天皇的弟弟高松宫宣仁亲王从日本奈良运来一批樱花树,种在了老斋舍前。

高松宫宣仁亲王,是袭击珍珠港和罢免东条英机的主要策划者之一。他曾在武大老斋舍中门留下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里,森森台阶和老图书馆依稀可见。

1946年,武大从四川乐山复归珞珈山后,师生们发现,校园里仍残存着28株樱花树,它们均匀地分布在老斋舍三个拱门四周。所以,老斋舍前的那条大道,至今仍被称为樱花大道。

据说,如今,武大校内有樱花树1000多株。这些树,肯定是后人新栽的了。那么,在苗木培植方面,它们与当年那28株樱花树有没有渊源呢?我不清楚。

 

武汉大学,有一种独特的美!除了独特的地理位置赋予的湖光山色之美,还有黉舍书卷浸润出的儒风雅韵之美。

这种美,只有在这里生活过,才能真正体会得到。这种美,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哪怕你是个顶尖的文字高手,想把这种美囫囫囵囵说清楚,恐怕也很难很难。

我初次踏进武大校门到现在,已31年了。当时的感觉,至今记得:新闻系研究生复试是“五一”节后的第二天,从南京坐船到武汉已是深夜,背着一大包书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到了校招待所。一进屋,浑身散了架一般,衣服没脱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饭都没吃,便匆匆赶往复试地点逸夫楼。

从第五层的考场出来后,自忖考得还不错,人一下子放松了,这才有心情细细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校区夹峙于两座翠绿的小山间。山顶、山坡、谷地全被密密匝匝的植被覆盖。这个季节的江城,万木争荣,葳葳蕤蕤。因受光不同,山上树木的颜色便分了层次——山顶浓绿,中间颜色淡一点,到了山脚又是新吐的鹅黄。那种浓绿,很有质感,透出泼泼辣辣挡也挡不住的生机;而那种鹅黄,挠着你的心,让你想掬一捧在手,甚至有一种想把自己也融进那一抹黄里的冲动。

校舍藏在树丛中,偶尔有琉璃瓦屋檐露出个头角。树和房舍天然浑成,你会疑心是树上长出了屋檐、还是屋檐化成了树?

方才刚下过雨,山腰间烟岚飘来荡去。那烟岚似乎调皮得很,在树梢间荡累了,就聚成一团,坐在屋脊上歇口气。烟岚深处,布谷鸟清脆欢快地叫着。因为有了烟岚的遮掩,那叫声显得很深沉、很有深度。

风将树香、花香、草香攒成了一股,不由分说地往你鼻腔里推送。

突然,太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霎时,一条彩虹横跨在理学院和行政楼穹顶的上空。

我见过无数次彩虹,从来没有哪次像那天这样让我惊艳。我脱口慨叹:乖乖,这哪里是一座学校啊!


说起武汉大学,必然会提到珞珈山。这是因为,这座山的主体就在校园内。

我查过资料:珞珈山原名逻迦山,来源似乎与佛教有关。据乾隆年间的《江夏县志》载:“逻迦山在县东北二十里湖滨。”现在这个名字,出自武大首任文学院院长闻一多先生之手。闻先生是大诗人,自然很具浪漫气质。鉴于逻迦山山石峥嵘,山色秀丽,有如仙女之项链,遂按谐音改为“珞珈”。

珞珈山上的建筑很有特色——中西合璧。当时,地质学家李四光为新校舍建筑设备委员会委员长。他邀请毕业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建筑系、对中国建筑艺术颇有研究的建筑师开尔斯(F.H.Kales)先生任总设计师。

工学院大楼,顶部全部用重檐四坡玻璃盖顶,中央为一个集中采光的封闭天井,四周绕以回廊。从攒尖式四角重檐玻璃屋顶,到共享空间的玻璃中庭构造,这座大楼是全世界最早采用空间共享这一建筑风潮的建筑之一。

为了使建筑样式符合传统审美要求,采取了将外墙墙面四角削斜的方法,使这一现代建筑“檐牙高啄”,带有中国传统建筑的浓浓神韵。

图书馆前的老斋舍,是武汉大学最早的学生宿舍。四栋宿舍由三座罗马券拱门连为一体。拱门上部修了一层单檐歇山式亭楼。每栋宿舍由两个大天井分隔为前中后3排。每栋每层以《千字文》命名,形成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16个斋舍。

宿舍屋顶做成了平面,蕴涵“地不平天平”的理想追求,即虽然众生起点不一,但通过努力学习,都会达到一样的成就。

这一追求,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恐怕都应该成为教书育人的圭臬。

这个屋顶平面足有几十米宽、几百米长,种了许多叫不上名称的灌木(恕我植物学知识浅薄)和奇花异草。平台位置高拔,是看校园风光最佳的所在。满月之夜,整个校园被镀上了一层银辉。平素,因为树太密的缘故,校园的路灯总显得有些昏暗。有银辉点缀,这些路灯也顿时璀璀璨璨精神起来,犹如硕大的银盘上镶嵌着的一个个更耀眼的亮钻。坐在半米高的围栏上朝下望,总给人一种奇幻的感觉。

每当这个时候,我和几个本系的研究生,喜欢到东边那道围栏上坐坐。三楼一个窗口,常传出美妙的小提琴声。那位操琴者,一定具备良好的童子功。在我们听来,琴声和收音机里的没什么两样。但不知为何,调子总是悲悲的。

这是德语系的学生宿舍。拉小提琴的,是个男生?还是个女生?我们一直在猜测。还有几位跃跃欲试,想下去敲门看看。但那时候的青年,大都是矜持的,瞎咋呼了半天,始终没有人敢下去。所以,三年来,到底也没能搞清楚。

这道围栏下面,长着一棵硕大的拐枣树。树冠如同一把巨伞,把围栏上面的天空遮得严严实实。很奇怪,那么好吃的拐枣,却很少有人摘。每年深秋,霜降后,我都会站在围栏上摘下好多好多。

樱花大道再往前,就是学校的大操场了。学校有好几处操场,这一处,历史最久,给我的印象也最深。

武大的地形,大致呈U字型。这块操场,就在U字的底部。

操场很大,很平整,应该是凿山建起来的。它透水性能极好,武汉多雨,但这里,什么时候都很干爽。

有一次,美籍华人、著名记者、耶鲁大学教授赵浩生先生来武大讲学,系里安排我们几个学新闻的研究生采访他。老人动情地讲起了这块操场:抗战时,国民政府军令部曾借武大校舍举办了珞珈山军官训练团,他也参加了那次集训。训练场,就是这块操场。

老人说,他的那篇著名的抗战通讯《是种子,不是死尸》,就是那个时期发表的。

老人的爱国情怀让人难以忘怀。写这篇文章时,我专门查找了当年的采访笔记。他说:

我是外籍,但不是外人。我和祖国的关系,不只是血缘,而是生活、山河、岁月交织起来的全部人生。

这话,至今听来,仍很提气!

他还告诉了我们当记者必须具备的四种素质:

一定要有好奇心;具备一定的写作能力;穷追不舍的精神;严格遵守新闻职业道德。


珞珈山腰的绿树丛中,镶嵌着十多栋西式别墅。郭沫若、郁达夫等文化名人都曾在这里住过。抗战时期,平津沪宁相继失守后,武汉成为全国抗日运动的中心。武大成了国民政府的军事指挥中枢。蒋介石、周恩来、董必武也在这里指挥过抗战。

我念书的时候,他们的旧居还大都保存完好。

当时,蒋介石、宋美龄夫妇寓居于半山庐。周恩来、邓颖超夫妇下榻在不远处的另一栋别墅。他们散步休息时,常常在路上碰到,共商国是。

半山庐,就在通往我宿舍的路口,每天上下课都要经过。

武汉大学留有许许多多抗战时的遗存。前不久,看到一篇报道说:一群网友在珞珈山顶发现一处半掩式地堡遗址。

现在才发现?其实,武大人早就知道了!

我上学那会儿,几乎每周都要爬珞珈山,每次都要在山顶曲曲弯弯的堑壕里蜿行。这条堑壕,就是当年的战壕。战壕连着那座地堡。

一次,爬山时下雨,我曾在地堡里躲了两个多小时。

从外表看,地堡就像一个稍稍凸起的小山包。地堡的墙用水泥浇筑,巨厚,至少超过一米。上部四周都有外窄内宽的长方形孔穴,不知是用来瞭望的还是射击的。墙上布满涂鸦。一处,用碳灰半文半白写了地堡的用途,说这是一处弹药库。我没记错的话,落款好像是“辽东志士”。

这位“辽东志士”,是当年的战士呢还是后来的游客?不得而知。

当时的战况一定是非常惨烈的。蒋介石在珞珈山上的会客厅,曾被日军炸掉了一角。于是,他白天不得不待在山腰的防空洞里。

弱国无尊严,在他对军官训练团的讲话中可见一斑:“我们退无可退,忍无可忍,退亦死,忍亦死,大家只有干一场……我们就要象珞珈山的三公一母的东方雄狮一样,四万万同胞藏身于高山丛林,与法西斯周旋……”

这三公一母的东方雄狮,具体在珞珈山的哪个方位?我一直未曾找见。


武汉大学,还是一座不折不扣的植物园。

武汉紧傍长江,地域亦南亦北,我国植物大都能在这里生长。

1933年9月武汉大学植物园开始筹建,得到美国哈佛大学Arnold树木园、英国皇家植物园、日本农林省林业试业场等赠送的800多种木本植物和草本植物。于是,校园不但遍布奇树异木,还四季飞花。

从春到夏,从秋到冬,花儿嫣嫣灼灼、赶趟儿似地开着。初春,树上的残梅尚未谢绝,迎春花、榆叶梅、连翘已露出了笑脸。紧接着红叶李、碧桃、樱花一拨连一拨斗艳。

这些花儿还没展尽姿容,丁香花、栀子花早耐不住寂寞,纷纷把香气朝空中抛洒。那当作行道树的石榴、玉兰、紫荆花也不甘示弱,纷纷蓄起了蓓蕾。

当酷暑刚把校园中间“鉴心湖”里的荷花催成多子的莲蓬,倏忽间,“三秋桂子”的馨香又溢满了校园。而胜缎似的梅朵更是起了承前启后的作用——笑傲岁寒之末,梅破知春又近,把冬和春联了起来。

说到“鉴心湖”,有个小掌故:武大校园正中心,有一片水面,曾经一直与北大的校湖同称为“未名湖”。为了与北大区别开,校方通过公开征名,正式命名为“鉴心湖”。典出朱熹的“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学校“文青”多,于是,武大的山山水水便都有了一个个颇具情调的名字。譬如,“快活林”“情人坡”等等。

“情人坡”,就是樱花大道下那面斜坡。这道坡的格调,确实不俗:碧草丛中,点缀着些蒲公英、石蒜等野花。几条悠长的鹅卵石小径和栀子花绿篱,将草坡分割成一个个单元。小径上,用鹅卵石嵌着各种图案和文字。这些图案和文字,没有辱没这座百年学府的格调。我记得的诗句有:“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无论谈不谈恋爱,这里都值得经常来走走:春夏,栀子花怒放,空气香甜醉人;秋季,银杏叶纷纷飘落,为“情人坡”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地毯。

一首传唱颇广的校园民谣《樱花树下的家》,说的就是这里:

半个月亮珞珈那面爬上来,

又是一年三月樱花开。

这一别将是三年还是五载,

明年花开你还来不来?

……

有人说,无论何时,若在校园里看不到芳草之鲜美,落英之缤纷,那么,这肯定不是武大了。

只要你在这所学校待过,脑海里,终生都会留下抹不去的印痕。郭沫若在他的回忆文章中就这样写道:

宏敞的校舍在珞珈山上,全部是西式建筑的白垩宫殿。山上有葱茏的林木,遍地有畅茂的花草,山下更有一个浩渺的东湖。湖水情深,山气凉爽,而临湖还有浴场设备……。有人说,中国人在生活享受上不如外国人,但如到过武汉大学,你可以改正你的观念。我生平寄迹过的地方不少,总要以这儿为最理想了。

对于武汉大学是不是全国最漂亮的学校,曾有过争执:有人说,武大和南方另一所大学难分伯仲。不过,我听樊凡老师讲过这么一件轶事:

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一批被俘的美国飞行员,因揭露美军在朝鲜战场上使用细菌武器,而被美国政府拒之国门外。战俘们提出请求,希望能进我国的大学深造。我国政府答应了这一请求,让他们到全国各大院校考察一番,最后自己决定上哪一所。

他们用半年时间,遍访了全国近百所院校后,一致要求进武汉大学……


我读书那个年代,高校还没有开始扩招,武汉大学的学生宿舍分为“桂、樱、梅、枫”四个园。

文科生大多住在桂园。在大道和建筑物间的漫坡上,遍植桂树。白色碎石铺就的小径贯穿其中。每到阴历八月,桂花香味浸透了空气,人行其间,香风习习,顿有超尘脱俗之感。

桂园连着樱园。樱园的主体建筑是老斋舍。这里住的大多是外语系的。学外语的女孩,大都漂亮,打扮也时髦。其他系的男生,总喜欢找各种借口往这里凑。

理科生大部分住在梅园。梅园,自然是梅花的世界了。几座建筑物,恰如梅花的几个花瓣,团拱着一潭碧水。“花瓣”的空隙间种着各色梅树。梅丛中建有亭子。冬日踏雪赏梅,亭中听涛,情趣自然不俗。

我们研究生,住在枫园。舍前舍后均是参天的枫树,每到深秋,枫叶如丹。因为年龄大的缘故,这里的氛围没有其他园活泛。不过,住在这里有一个好处,去东湖游泳方便。

枫园往东,一条窄窄的环湖路下,就是浩渺的东湖了。东湖本与长江相连,为防水患,100多年前,张之洞修建了一道堤,将东湖和长江分离。

我后来到杭州工作才知道,西湖只有东湖的六分之一大。

不知何故,就名气而论,东湖的风头远远逊于西湖。其实,就自然风光来说,东湖比西湖不遑多让。东湖湖面更加辽阔,湖岸更加曲折,湖上岛渚星罗。

说到枫园,我得着重谈一谈。因为,我在枫园一舍三楼住了三年。现在,回想起当年的居住环境,简直奢侈得要命。

站在阳台上远眺,可看到湖上的岛礁、鸥鸟和帆影。晴天,水光潋滟,云蒸霞蔚;雨天,山色空濛,烟雾霁霁。四时八节,湖面均裹在如纱似练的雾中。

那时候,我的文学梦还没醒。一有空闲,就搬个小方凳坐在阳台上看各种文学书籍。看累了,伸一个懒腰,长时间盯着湖面出神。当年,湖上还没有游船,环湖路上也少有车辆,风烟俱净,四野寂寂,唯有眼前掠过的点点湖鸥才打破这份宁静。

这种氛围,最适合神游八荒。回头捡拾当年的梦境,却什么也记不得了。

这座楼建在山腰的台地上。阳台下面有一块半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估计当初铺设的目的是供同学们晾晒衣被,由于草木长得过于茂盛,地面便很难见到阳光。于是,这里成了鸟雀、松鼠觅食的乐园。

每到吃饭时,我都留些米粒或馒头屑从阳台撒向地面。这些生灵也有了默契,只要我出现在阳台上,就争先恐后从树上或草丛中往这里汇集。有一次,我发现了一只羽毛靓丽、翘着很长尾巴的锦鸡。还有一次,竟有一只灰不溜秋的兔子蹦了过来。

从阳台俯瞰过去,望不到边的阔叶、针叶混交林随山势蜿蜒起伏。星期天,我经常到树林里去探险——说探险,绝不夸张。林子里没有路,地上腐叶有几寸厚,踩上去能没了脚面。一些多年的老松树枯了,上面缠着碗口粗的老藤。

一次,我聊发少年狂,顺着老藤往上攀援,攀到中间时,手一滑直跌下来。亏得地上腐叶厚,也亏得当时年轻,在地上龇牙咧嘴坐了一会儿,拍拍屁股继续往前走。

山半腰有好多洞,黑黢黢的,深不可测。有人说,是当年抗战时,为躲避日军飞机轰炸时留下的;也有人说,是“深挖洞、广积粮”那个年代的产物。有一次,我扒开洞口的藤蔓,壮着胆子往里走了十几米。地上散落着腐烂的木板和玻璃瓶。再往里,伸手不见五指。我脚下一滑,扑倒在地,双手不知按到了黏糊糊的什么东西。赶紧匆匆忙忙退了回来……

学校在凌波门前开辟了一片浴场,是为了上体育课教授游泳方便。武汉是“四大火炉”之一。夏夜上完晚自习后,我经常和几个同学从枫园的边门溜出去到湖里泡上一会儿。兴致来了,大家还会凑钱买几瓶啤酒就着小龙虾、鸭脖子,坐在湖中的水泥栈道上,神吹到深夜。

在我的记忆里,这片水域留下了很多趣事:

同系高我一届的一位学兄,游泳特棒。一天下午放学后,我们结伴去凌波门浴场。几位本科女生也吵吵着同去。

大家都知道他泳技好,便怂恿他表演个高台跳水。这位老兄踌躇满志走向水泥跳台,很潇洒地凌空一跃插入水中。大家半天不见他走上岸。等弄清情况后,一个个笑翻了天:原来他跃入水中时,水的冲力弄断了泳裤的松紧带,人进了水中,裤头却窜上了水面。

系里还有一位研究生,家境很苦,而他的饭量又奇大。往往是离月底还有好几天,却没了饭菜票,只得不停地向同学们借。

一次,他又向一位同学借。这位同学和他开玩笑:“今天,你如果敢到东湖里游一圈,我下个月的饭菜票分你一半。不用你还!”

那天,下着鹅毛大雪,天气极冷。

“说话要算话啊?”他很认真。

这位同学憋着笑,点了点头。

他二话没说,转身就朝外面走。还邀在场的同学一起去湖边做个见证。

大家都认为他是开玩笑,便打起伞起哄跟着他往湖边走。

到湖边,他真的三下五除二脱了个精光,毫不犹豫就要往湖里跳。大家赶紧拽住了他。

事后我问他:“那天你真的要往湖里跳啊?”

他很淡然:“小时候,这种天,我经常和父亲下湖打鱼。如果树枝什么的挂了网,我总是抢着跳下去。其实,湖里比岸上暖和。”

这个同学,我有快三十年没见了,不知现在他是否安好……(未完待续,作者为光明日报社总编辑、武大校友)

(编辑:伍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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