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赵天鹭
在郁郁葱葱的珞珈山东南麓，有一片古朴典雅的英式建筑楼群，如星斗般散落在山腰，这就是武汉大学著名的珞珈山“十八栋”。其中“一区27号” （现19号楼）即是周恩来旧居。1938年5月至9月，周恩来寓居此地，为国共合作、抗日救亡做了大量工作。秀美珞珈山，留下了他的声音和足迹。
物外桃源：“十八栋”迎新住户
1928年11月，国立武汉大学在东湖、珞珈山一带建设新校区。为延揽人才，学校在珞珈山东南面修建十八栋别墅，即“教职员住宅第一区”（简称“一区”）。第一期工程于1930年11月开工，1931年9月竣工，1932年年初正式投入使用。建筑面积7067平方米，包括8个单栋和10个双栋，可住28户。1933年第二期工程，续建1个双栋和2个单栋，扩充为21栋32户，但习惯上仍被称为“十八栋”。
1932年初落成于珞珈山东南麓的国立武汉大学教职员住宅
“十八栋”背山临湖，风景秀美，居住条件舒适优越。洋楼在青山绿水间若隐若现，似与儒家“智者乐水，仁者乐山”的理念相合。每一户都是假四层楼，一楼是厨房和佣人室，二楼是饭厅、客厅和书房，三楼是卧室、洗手间，四楼是储藏室。电话、冰柜、热水管、抽水马桶等一应俱全。“十八栋”最初的住户多是名震一时的学者，一般为校长、教务长、院长、系主任和知名教授。
全面抗战爆发后，国共两党实现了第二次合作。1937年12月南京沦陷后，武汉逐渐成为战时首都。武汉大学西迁四川乐山，珞珈山校舍成为国共两党合作抗日的重要场所。1938年2月，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成立，陈诚任部长，周恩来、黄琪翔任副部长。政治部下设四厅，郭沫若任第三厅厅长，负责抗战宣传动员工作。此时，因学校西迁而一度空置的“十八栋”迎来了新的住户，成为国共两党要员办公和休息的场所。4月底，郭沫若、于立群夫妇从汉口太和街搬进武汉大学，入住一区20号（现12栋二单元）。不久，黄琪翔、郭秀仪夫妇搬入一区19号（现12栋一单元），与郭沫若夫妇成为同一栋楼的邻居。5月底，周恩来、邓颖超夫妇也从汉口八路军武汉办事处搬出，住进一区27号（现19栋一单元）。
修缮一新的武汉大学周恩来旧居
“宏敞的校舍在珞珈山上，全部是西式建筑的白垩宫殿。山上有葱茏的林木，遍地有畅茂的花草，山下更有一个浩渺的东湖。湖水清深，山气凉爽，而临湖又还有浴场的设备。离城也不远，坐汽车只消二十分钟左右。太平时分在这里读书，尤其教书的人，是有福了。”郭沫若在回忆录《洪波曲》一书中，盛赞此地是武汉三镇的“物外桃源”。
同事芳邻：珞珈山上的统一战线
周恩来搬至珞珈山后，其住所很快就成为接待中外友人的中心，各界人士来往不断。他在此积极推动国共合作、实现全民族抗日，开展了大量的革命宣传和统战工作，因而这栋小楼又有“国共合作抗日小客厅”的美誉。
1938年，武汉成为全国抗战中心，蒋介石、汪精卫、冯玉祥、孔祥熙、何应钦、陈诚、白崇禧、张群等国民党要人都暂住武汉，不少人来到珞珈山，在此指挥抗战。春夏之际，国民政府在珞珈山上召开了中国国民党临时全国代表大会，开办了两期军官训练团。蒋介石居住的半山庐（即单身教授宿舍，现武汉大学董事会、校友会办公地；一说在听松庐，现武汉大学珞珈山庄一带）与周恩来的住所仅隔一道山坡。据周恩来当年随行工作人员童小鹏回忆：“那时周恩来和蒋介石都住在武汉大学珞珈山上，经常会在散步时遇到。在抗战前途、民族命运等问题上，两人总是相谈甚洽。”7月，李宗仁因疗伤，在东湖疗养院暂住。周恩来曾设宴款待他，与其畅谈团结抗战的道理。
周恩来还经常在珞珈山寓所同各界爱国民主人士、武大进步师生促膝谈心，宣传党的统一战线主张，共商抗日救国大计。他曾与张澜、沈钧儒、史良、邹韬奋、李公朴、张君劢、左舜生、黄炎培、梁漱溟、罗文干、罗隆基等知名人士聚商国是，不少人从他这里开始认识共产党、相信共产党，看到了抗战胜利与民族未来的希望。周恩来还在此接待了许多国际友人，争取各国友好人士和进步团体支援中国抗战。1938年6月，周恩来、邓颖超夫妇在珞珈山寓所接见了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周恩来一再称赞斯诺所写的《西行漫记》，使广大读者了解了中国共产党和红军的真实情况，希望他继续向世界介绍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真实情况。会谈后他们还共进午餐并合影留念。
周恩来、郭沫若与“三厅”部分工作人员在珞珈山合影
同一时期，周恩来、郭沫若还依托政治部第三厅，组织、领导了抗日宣传文化教育工作，使第三厅成为在中国共产党实际领导下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战斗堡垒。在他们的带领下，“三厅”开展了“抗日宣传周”“七七献金”“火炬游行”等宣传活动。“七七献金”当日，周恩来带领队伍早早来到活动地点，在他的鼓舞感召下，献金台前拿着布袋、钱包、储蓄罐的人络绎不绝。 大家捐献的有纸币、银元、铜板、银元宝，还有耳环、手镯、珠宝等金银首饰。周恩来把他本月在政治部当副部长的薪金全部捐出，毛泽东闻讯也捐出了他的国民参政员月薪。献金活动持续5天，武汉各界民众50余万人参与，献金总额超过百万元。“火炬游行”亦是声势浩大，据郭沫若《洪波曲》所载：“参加火炬游行的，通合武汉三镇，怕有四五十万人。特别是在武昌的黄鹤楼下，被人众拥挤得水泄不通，轮渡的乘客无法下船，火炬照红了长江两岸。唱歌声、爆竹声、高呼口号声，仿佛要把整个空间炸破。武汉三镇的确是复活了！”
因同住珞珈山，加上工作的关系，周恩来、郭沫若和国民党爱国将领黄琪翔结下了深厚的情谊。黄琪翔夫人郭秀仪曾回忆道：“琪翔和恩来、沫若两同志不仅是同事，而且是芳邻，更便于彼此往来。颖超和恩来同志经常对抗战的形势和前途进行分析和讨论；琪翔亦力图与周恩来同志密切合作，扩大团结抗战的影响。还经常和大革命时期的老友叶剑英、叶挺、郭沫若来往，对时局交换意见。”
播撒火种：周恩来在武大的演讲
寓居珞珈山期间，周恩来十分关心武汉大学师生的成长与发展，他曾先后3次发表演讲，动员青年同志积极投身抗日洪流，宣传党的抗日政策及毛泽东的抗战思想。在他的教育和鼓舞下，不少师生投笔从戎，奔赴前线抗日救国。
1937年12月31日，当时还住在汉口八路军武汉办事处的周恩来，应武汉大学师生的邀请，来到樱园学生饭厅二楼临时礼堂（现樱顶大学生俱乐部）发表演讲。是日风雨交加、寒风刺骨，周恩来乘坐清晨第一班轮渡，在江中颠簸近1个小时才抵达武昌中华门码头。随后，他同警卫员乘小车直奔武大。途中遇见了一位因张贴抗日救国标语而被流氓打伤的中年人，周恩来立即让小车送伤者前往医院，自己和警卫员冒雨跑步赶到武大，以“现阶段青年运动的性质与任务”为题进行演讲。在这次演讲中，周恩来阐释了中国青年运动的性质和任务，要求青年人不仅要在救亡的事业中复兴民族，还要在未来担负起新中国成立的重任；号召青年人到军队里去、到战地服务区去、到被敌人占领了的地方去，从事救亡运动。
1938年夏，时值武汉会战的关键时期，周恩来在学校工学院（现行政大楼）前的大操场上进行了第二次演讲。由于白天要参加政治部的重要会议，演讲改在晚上举行。讲台设在工学院门前的石砌平台上，武大师生、军官训练团成员、中学教师等听众站在操场上。周恩来主要讲解了抗日形势和统战政策两个问题，反复阐述了毛泽东的军事思想，号召广大青年为抗日新中国成立的伟大事业作出贡献，在斗争中使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革命者。其间有学生提出请周恩来介绍延安的情况。他高兴地说：延安是党中央、毛主席的所在地，是党领导抗日的模范根据地。那里没有贪官污吏，也没有剥削压迫和苛捐杂税。演讲过程中，有敌机来袭，周恩来毫无惊慌之色，在躲避轰炸时为学生签名。有位学生带了一本《俄语一月通》，周恩来就在该书扉页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如今，这本小册子一直珍藏在学校档案馆，成为留给武大师生的珍贵纪念品。
1938年秋，周恩来又在樱园进行了第三次演讲。由于日军迫近，许多人已先期撤离，故此次演讲的规模略小，演讲的内容大体相同。周恩来在武大的演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一时间，“到前线去，到延安去”成了青年抗日运动的口号。仅1938年5—9月，经武汉、西安等地八路军办事处介绍到延安的革命青年就达2000多人。郭佩珊、谢文耀等一批武大进步青年学生，纷纷奔赴抗日前线，后来都成为抗日的骨干分子。
旧居新颜：纪念馆的修缮与开放
武汉沦陷后，武汉大学被日寇占领，珞珈山校舍成为日军的司令部、后方医院，“十八栋”成为日军高级军官的住所。1945年日本投降后，随着学校复校，“十八栋”也恢复了往日的风采。新中国成立后，教授们大多搬出“十八栋”，改由讲师、助教合住。“文革”期间，老教授们再次被安排合住“十八栋”，“文革”后又大多主动搬出。改革开放后，学校根据资历和工作年限，仍将“十八栋”分配给教师居住。随着山下住宿条件的改善，教师们大多选择搬离，山上的房子被闲置下来。
武汉大学周恩来旧居纪念馆内景
1983年，武汉大学周恩来旧居被武汉市人民政府列为武汉市文物保护单位。2001年，周恩来旧居、郭沫若旧居等“十八栋”早期建筑被国务院列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3年11月，周恩来旧居被修缮改造为周恩来旧居纪念馆，正式对外开放。2018年，湖北省人民政府将包括周恩来旧居在内的“武汉大学历史文化教育基地”等22家单位，正式列为第四批湖北省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当年5月，学校将周恩来旧居的日常管理与展陈升级工作交给档案馆负责。自2019年4月起，档案馆开始对周恩来旧居进行全面改陈。历经1年多的反复完善，终于在2020年年初试展运行，4月28日正式对外开放。
此次改陈后的武汉大学周恩来旧居纪念馆，主体部分包括序厅、抗日救亡、周公莅汉、“八办”时光、风云际会、寓居珞珈、劫后重光、永志不忘8个展厅，另有4个专题展厅。展览以生动丰富的图片、珍贵翔实的资料、真实感人的故事，全景展现了1937—1938年周恩来在武汉广泛团结社会各界人士、努力推动国共合作抗战、感召和动员青年学生积极投身抗日救亡运动的光辉历史，进一步凸显了旧居的历史价值、文化价值、社会价值，充分发挥了纪念馆传承武大精神、弘扬优秀文化以及开展党史学习教育的功能。
历经80余年风云变幻，如今的“十八栋一区27号”已成为武汉大学师生开展爱国主义教育的重要基地。无数学子、游人慕名前来，寻访周恩来在珞珈山上走过的足迹，追思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周恩来对党和国家的赤胆忠心，对理想信念的矢志不渝，对青年学子的深沉热爱，永远铭记在武大学子的心中，永远闪耀着不朽的光芒。
（内容来源：武汉政协官方微信号 本网编辑：相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