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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峰山上樱花红

——怀念龙泉明老师

发布时间:2014-04-10 17:02 来源: 作者: 刘保昌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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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初春,恩师龙泉明教授以53龄的盛年匆匆辞世,给他的亲人、朋友、学生和武汉大学文学院的同事们留下了深沉的悲痛与无尽的思念。今年清明节,武大文学院的师生和龙老师的学生们40多人自发聚集在一起,前往九峰山为他扫墓,表达哀思。九峰山翠柏森森,伤心一碧,沿途红樱怒放。春风吹拂之下,落英缤纷。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不正是龙老师为武大呕心沥血宵衣旰食辛劳一生鞠躬尽瘁的人生写照吗?

龙老师1951年生于四川武胜,年轻时因为家庭成份不好,好几次申请加入共青团都被拒绝。怎么办呢?他只好躲在无人处揩干眼泪,比以往更加积极地表现,希望下一次能够入团。家庭成分不好,就不能参军,不能招干,前途似乎是一片黑暗,苦闷之中他拼命读书,《鲁迅全集》、《毛泽东选集》等著作打下了他最初的学术基础。龙老师还搞过创作,撰写发表过多部长篇报告文学作品,直到文革结束后考入大学,又攻读硕士、博士学位,才正式踏入学术殿堂。

我有幸于20002003年师从龙老师攻读博士学位,亲聆教诲,获益良多。龙老师是受过苦的人,看不得人间种种苦难,看不得人间种种不公,心地格外善良。古人云,慈不掌兵。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善良的人,会带领武大文学院走出低谷,迅速发展壮大起来。我们知道,龙老师为此付出了沉重代价,他是累死的!

在龙老师担任文学院院长期间,他一直以文学院老院长闻一多先生为楷模,总是以火样的激情全力投入工作。接连引进了王兆鹏、尚永亮、樊星、李建中、张荣翼等一批在学界已具卓越影响力的中年学者,不断强化学科建设,文学院在数年之间有了第三个博士点,接下来又评上一级学科、重点学科。文学院迅速呈现出生机蓬勃欣欣向荣的发展态势,在国内同业中异军突起,引人瞩目。

但我们知道龙老师付出了多少!他每晚只睡三四个小时,手机通话时间长到电池爆炸,为引进的教授们争取好一点的住房与学校后勤部门反复协商,经常出差匆忙回家一次只是装上换洗衣服就走,主持学术会议期间龙老师总是自始至终不离会场直到送走最后一名与会代表,撰写学术论著通宵达旦,白天他办公室的大门敞开人来人往,夜晚他书房的灯光亮到天明,他在出入校园的路上总是连走带跑行色匆匆……在繁忙的行政事务之外,龙老师在《中国社会科学》、《文学评论》、《文艺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等重要期刊上持续发表见解深刻材料扎实的论文,出版《中国新诗流变论》、《现代诗学》等重要著作,真正以身作则,践行着他的以学术立院以学术强院的发展理念。龙老师是一枝两头燃烧的蜡烛!他照亮、温暖了别人,却燃烧了自己。

龙老师生病住院后,在省人民医院、同济医院、中南医院辗转治疗。在近一年的住院时间里,他始终关注文学院的发展,还有雄心勃勃的发展计划,一如继往地为前来看望他的同事、学生介绍工作、指导论文,还带病参加了几场博士论文答辩……在那段无比压抑的沉重时刻,师母陆医生付出了艰辛的努力,承担了巨大的精神压力,充分表现出中国传统女性忍辱负重克己奉人任劳任怨的美德和情操。令我感到自责和惭愧的是,在龙老师与病魔独自搏斗的漫漫长夜,我除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虚语安慰之外,竟然无法帮上一点忙,无法分担他一点痛苦,备感无力,备感无能!

武大的校领导十分关心龙老师的病情,多次前来看望;学术界的朋友们更是念兹在兹,情深谊长,令人感动;武汉本地的学生们有一段时间排班护理,后来龙老师的侄子龙涛请假前来照料,细心周到。龙老师是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的。他说过:等以后病好了,抽一点烟,喝一点酒,买辆车开一开,多陪陪家人和孩子。而他本来是没有抽烟喝酒的爱好的,平时忙得也没有时间陪同家人和孩子。他舍不得学术界的朋友,舍不得自己的文学研究事业,舍不得自己的学生,总喜欢唠唠叨叨地数落学生们,这个现在怎么样,那个以后怎么样,操不完的心。

龙老师的去世,予我很大的打击,好长时间无法振作,我甚至质疑过人生中所有奋斗的意义和价值。而怀念总是不期而至,尤其是孤独走过漫长的行旅,在完成书稿的深夜,心揣忐忑与期待写下“后记”的文字时,这种思念愈发明显,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在《荆楚文化哲学与中国现代文学》的后记中,我写道:“拙作答辩时能够忝列优秀博士论文之列,从选题到初稿再到定稿,无不浸透了导师龙泉明先生的大量心血。他的宽容、热情、认真、执著,还有不可救药的理想主义,‘明其道不计其功’的英雄主义,都深深地影响了他的所有学生。太完美的人和事,总是容易毁灭,像璀璨的晚霞,晶莹的朝露。龙老师在刚刚进入53岁时便匆匆离开了我们。我们永远怀念他。先生走后,我喜欢吟诵王安石的《孟子》:‘沉魄浮魂不可招,遗编一读想风标。何妨举世嫌迂阔,故有斯人慰寂廖。’”

在《戴望舒传》的后记中写道:“写这本书,还是完成一个心愿。我的博士导师龙泉明先生在世时,是将戴望舒当作中国现代新诗史上的第二个高峰的:20年代是郭沫若,30年代是戴望舒,40年代是艾青,分别代表了该时段中国新诗创作的最高综合性艺术成就。这个观点,当然会有许多人不同意,当然也会有许多人很同意。不管同意还是不同意,都需要对戴望舒作进一步的了解。不太了解的同意只能是附和;不太了解的不同意只能是武断。这本书可以视为对戴望舒的‘同情的了解’。……先生在世时,我总觉得自己还是小孩子;先生走后,一夜之间顿觉心灵沧桑。难道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千江有水千江月,那是我们对另一个世界的老师的无穷思念。万里无云万里天,我们还将继续在这个空茫广阔的世界中走下去。”

龙老师墓碑上的瓷质彩照,将时光永远定格在他的盛年。他在微笑,笑看花开花落、春往秋来,还有每年春天我们的泪眼。“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这些话貌似无情,其实是对人生寄托了太多的深情!今年清明,方长安师兄在墓前发表了催人泪下的讲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十年来,我们不曾忘记,我们永远感激和怀念我们的龙老师!

当九峰山上的红樱花开得最好的时候,我们的感激和思念就愈发炽烈。(作者系湖北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武汉大学校友)

(编辑:冯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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