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琳
仓颉造字时,天雨粟,鬼夜哭。这或许隐喻,文字的出现触动了宇宙的敏感神经,笔画里藏有人世间待解的密码。
当下,我们习惯于用电脑键盘敲出一个个模式化的字体,渐渐忽视了汉字本身所蕴含的生命力量。武汉大学法语系教授杜青钢的《字行天下》一书,以其独特的视角和行文方式,带领读者重新领略汉字的魅力与厚重,感受其永恒的生命力。
书中的主人公达度在孩童时代,与三位好友一起,跟着一位隐居的前清举人学习测字。在法国攻读博士期间,他又研读了《字触》《测字秘牒》等测字古籍,技艺更加精进。工作之余,达度为周围人测字解惑,而自己更是在替人测字的过程中看清世态人情,对中华文化和生活本身有了更深的体悟。
全书以主人公达度及其三位童年好友的人生经历为主线,由52个相对独立的短篇构成,每篇都以一个汉字为小标题,通过测字展开一段故事。一字一旋律,一篇一故事。作者巧置情节,妙设人物,将对中华传统文化的解读贯穿于一个个测字故事中,妙趣横生,意味深长,让人不忍释卷。
“重字拆开,可得‘千’‘里’二字,中间的‘田’又可分解为‘一’‘日’,合起来,一日千里,正是说您公司发展快,一日千里。”
“‘企’字拆开,可得‘一人上’。谁上呢?将‘止’左边的一竖取出,横放‘止’上,再将‘止’中间的一横拉长,不就是个‘王’字吗?”
“‘貴’的经典拆法是‘中一目人’,这里藏有大智慧:做人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世间,碍眼的事多,不见就是宁静,心宽人才高贵。”
“‘悲’上下分开,是‘非心’,心态不正,会悲;‘心’上‘非’分之念太多,也会悲。”
这样对汉字一笔一画的延伸性解读,仿佛让每一个字伸出其独有的须茎,肆意扩张,带领读者进入一场又一场探险,我们又重新领略到它们鲜活的体温、丰富的表情、跃动的血流和厚实的底蕴,感受汉字的生命张力。
汉字主要由单音节构成,字短意浓,功能丰富。作者并不执着于测字的准确与否,而是以测字为依托,在叙述中着眼于汉字的玄妙,从中解析中华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抒发自己的人生感怀。
书中《加减》一篇,作者正是通过测字时的装头法、接脚法、减笔法等测字方式,来探讨人生的的“加减”,并以《道德经》中“无为而无不为”的观念阐明,人生应做减法,归其本,获其真,以减法做加法,以退为进。
“‘企’与‘弃’同音,心上弃之,坦然视之,争其必然,顺其自然。”《企》中,作者借测字人之口,告诫已经测出即将有升职吉兆的王师长,应尽心做好本职工作,无为而为,静候佳音。
在《愛》中,作者用《诗经》“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来阐述用了心才有爱,所以繁体“愛”中“心”居其中的道理。简体的“爱”少了“心”,上面“爪”预示着只想获得、不愿给予的心态,也正是当下人心浮躁的写照。
“‘容’即一间‘房’住了‘八口人’,人多拥挤所以要有度量,有容乃大。”“‘恕’拆开是‘如心’,要设身处地,将心比心。”《字说》一篇中,作者通过对“容”“恕”二字的解读,指出心态好才是生活幸福的关键。
假做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这部半自传体的测字小说常常给人玄幻之感。读者无须较真,不妨跟随作者开始这场语言世界的华丽冒险,在旅程中尽情感受方块字的魅惑。在这真假交汇处,总能透些世事人情。
(稿件来源:武汉大学报1374期第4版 编辑:肖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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