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南极科考湖北女性“第一人”,与企鹅确认过眼神,也跟死神擦过肩
日历:2000年12月7日,武汉大学中国南极测绘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周春霞,作为湖北省第一位赴南极考察的女科学工作者,启程出发。
中国南极长城站是我国在南极建立的第一个科学考察站,距武汉约18000公里。
2000年12月7日,作为我国第17次南极科学考察队成员,武汉大学中国南极测绘研究中心(以下简称“南极中心”)博士生周春霞,启程奔赴南极。
她是著名极地科学家鄂栋臣教授的学生,也是湖北地区赴南极从事科考工作的第一位女性。
日前,在武汉大学南极中心的办公室里,今年41岁的周春霞说起自己“南极科考湖北女性第一人”的身份,谦虚地笑了,“我不觉得自己特别啊。”
刚开始读博士就能参加这样级别的科考,这本身就足以证明她的专业实力。而她特别强调,自己要感谢导师鄂栋臣教授的力荐。“就南极科考本身来说,女性在野外作业时体力上会有些吃力,但在其他方面跟男性科考队员并没有差别。”而说到自己的个性特点和优势时,她腼腆地笑笑,“我这个人吧,可能就是能吃苦,承受力比较好。”
在南极上班需要极强的自律
2000年从国内出发去南极,路程颇为辗转,“我先到北京,再飞巴黎,再飞智利的圣地亚哥,再飞篷塔阿雷纳斯,然后,再转乘一架大力神飞机飞到南极。”周春霞说,出发前她对奔赴南极工作生活的艰苦和危险,并没有做太多的预想和准备,“一方面当时资讯有限,我对南极了解更多是一种地理上的概念。另一方面,我想在我之前已经有十几批考察队员去过了,所以极端气候、极端地理环境以及各种可能的危险性,没有给我造成恐惧感或心理负担。”
她甚至轻松地介绍说,2000年长城站已经修了新楼,自己“很幸运”。“我的导师鄂栋臣教授是参加过我国首次南极考察的人,他们当时什么资源都没有,还得扎帐篷,他们才叫艰苦,可以说是白手起家建站点。我们这些都是后来人,科考的条件不断在改善,我们幸福得多。”
话是这么说,极端的地理环境和气候仍是她要面对的问题。她参与的项目是“国际南极GPS会战”,一项SCARGPS国际联测任务。需要她持续进行实地数据采集,并与各国参与这个项目的站点进行数据汇交。“那时候硬件设备的技术条件还有限,存储卡要定时去更换、设备要经常维护,这些都要在户外操作。”南极的天气说变就变,“我在长城站待的3个月里,持续有太阳和蓝天的日子屈指可数。经常是风和日丽了一会会,突然就铺天盖地来一场暴风雪。户外操作赶上暴风雪就很痛苦,有时候能见度都极为有限,但是该做的工作必须按时完成。”
在南极要一待3个月,最考验一个人的“自我管理”能力。“长城站的纬度还没有极昼,但夜晚非常短促,大部分时间是白天。我们都要按照时间表来作息,同事之间也会互相促督提醒。如果没有自我管理,岔着过,很容易整个生物钟完全乱掉,影响工作。”
23岁时就作为国家科考队成员出征南极,在旁人眼里,周春霞很幸运。不过对她的家人而言,则别有滋味在心头。“我打电话跟父母说要去南极科考,他们都支持,也为我高兴,并没有多说什么。直到我几个月后从南极回来,他们才终于告诉我,这段时间可把他们给担心坏了。”
没什么比得上大自然的震撼
在人们想象中,在南极工作应该是“雪花在眼前,企鹅在身边”,听起来浪漫,不过毕竟要在远离人类社会的地方工作几个月,科考生活会不会乏味?答案是:并不会。
“我在南极最大的感受、最强烈的震撼,就是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的那种渺小感。”周春霞说,在强大的自然力量面前,人类只能想方设法去克服困难,竭尽所能与自然好好相处,“在大自然面前,不能奢谈征服。”
而在远离人类社会的地方,自然生态是另一种震撼。“我们在长城站经常可以看到海豹、海象在附近活动。还有很多企鹅,海鸥等一些鸟类。”她介绍,科考规定不能干涉动物的生存,“所以我们与它们经常是互相观望,不可以投食喂它们,也不能参与它们之间的‘战争’。”
她特别提到登上企鹅岛的经历,“那座岛是企鹅的栖息地。有孵化出来不久的小企鹅,看到我们来,它们就好奇地直直冲过来,毫无防备。”这些萌萌的小生命的表现,让周春霞感触颇多,“人和动物都是地球上的生命,大家本该相安无事、好好相处,完全不用谁去怕谁。”
大自然的壮美也激发出科研工作者的更多潜能。武大中国南极测绘研究中心2013级硕博连读生李航,在参与南极科考期间拍摄了大量摄影作品,其中延时摄影《在世界的尽头》获首届全国延时摄影展金奖。
“银河就挂在窗外,满天的星斗随着时间伸展、迁移。”“无数个夜晚,我目睹了这个星球上最梦幻的色彩,最壮丽的星光。”“虎鲸一家钻出水面游弋呼吸,吓坏了一旁站在海冰上的阿德雷企鹅。”这些感性的对南极的描述,很容易让人觉得,南极的冰雪自带浪漫,极地科考非常酷炫。
其实,在极致的美景面前,科学家们还要面对各种危险,甚至会与死神擦肩。极地科考常有野外作业,这不仅是对体能、智慧的考验,也是对经验、毅力甚至运气的度量。
“如果我们中心去参加过科考的同事坐在一块聊,基本上每个人都有这样或那样的故事。”周春霞说,南极大陆的冰盖一直在运动,“虽然肉眼感觉不到,但它一直在动。南极大陆边缘冰川每年移动1.5公里,南极点也移动约10米,导致它的地貌不断变化。当我们进到内陆去做研究的时候,经常会遇到冰裂隙。”很多冰裂隙被积雪掩盖,很难提前发现,“我们武大南极中心的杨元德、张胜凯,都遇到差点掉进冰裂隙的险境。”
极地从冷门学科变热门专业
以前提起极地科考工作,大部分人还是相当陌生的。“曾有人问我:极地?什么极什么地?南极又是哪里?”周春霞笑着说,在很多年里,极地科学家是“小众冷门”的群体。
自己从事的职业,外人鲜有了解,但这份工作实在是很酷。2009年9月,周春霞又参加中国北极科学考察队,赴北极黄河站开展遥感地面数据采集和冰川运动监测等工作,这个项目非常辛苦,野外作业多,有时候一天要在冰原上徒步十几公里。
2010年,也就是距她第一次去南极科考的10年之后,她又成为中国第27次南极科学考察队成员,重返南极。
“当时我在成都探望朋友,接到电话说让我再去南极参加科考,我就说,哦,好啊。”周春霞笑着回忆说,“这次我去的是中山站,它是中国第二个南极考察站。”她除了要执行验潮站基准标定及维护升级、Amery冰架运动特征和物质平衡观测等科考任务,还担任了副站长兼科考队队长。
常有人会问,路途远,费用高,为什么要一再去极地考察?
“以我们测绘工作的角度来说,在不同地点实地测量的数据,相对通过测算或遥感来的数据,更为直接,更有说服力。这些实地获得的潮汐、重力、温度、地质结构、GPS等不同门类的数据,能为不同领域的研究提供宝贵的数据资料和验校参照。”南极北极,因为不易到达,数据中的空白相对更多,这些都需要科学家们努力去填补。
从1984年我国进行首次南极科考以来,一批批科学家在极地科考活动中,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特别要提的是,我们武汉大学是全国唯一的南极科考都全程参与的高校。”周春霞骄傲地介绍,今年11月,中国第35次南极科学考察队再次出发,“其中有5个人,就是我们武汉大学南极中心的。”
随着我国科学技术的不断发展,国力的不断增强,极地科学也越来越受人关注。周春霞介绍,从她读博的2000年算起,每年报考南极中心的学生明显增多,而且学子们毕业后的发展也都很好,“人们越来越认识到,地球是一个整体。南北极冰盖冰川的变化
,可能引发全球的气候变化,继而影响生态、环境等诸多方面,南极北极对整个人类生存、社会发展都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周春霞说,作为极地科研工作者,看到人们愿意更多了解极地科学,是最开心不过的事情了。
(楚天都市报记者陈凌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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