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查秉钧为清末翰林，父亲查谦1919年毕业于金陵大学文学系，后留学美国主攻物理，是华中科技大学（原华中工学院）首任院长。中国科学院院士、武汉大学化学系博导查全性教授的特殊家史，可以拍成一部诠释“科学梦，强国梦”的中国大片。
一直想采访查全性先生，但先生已是88岁高龄，不方便叨扰。6月20日，记者来到武汉大学“十八栋”附近的武大档案馆，该馆馆长、法学博士涂上飙副研究员为记者打开了查谦、查全性教授父子“科学梦，强国梦”的追梦历程。
涂馆长介绍：“十八栋”曾经是武大著名的教授住宅区，那里有查谦、查全性教授父子曾经的家，“查谦先生1923年在美国明尼苏达大学研究院获得物理学博士学位，回国后先后任东南大学物理系教授、金陵大学物理系教授、中央大学物理系教授兼校教务长。1932年任武大物理系主任，翌年任理学院院长。抗战期间曾举家迁往上海，1946年重回武大担任物理系主任。1953年出任华科大首任院长之前系武汉大学校委会副主任。”
上集：中学与西学
“一位清朝老翰林，为什么会支持儿子选择西方教会在中国办的金陵大学呢？”这是记者看到查谦先生的简历后产生的第一个疑问。
“我们试着从时间上分析。用现在的话说，查谦先生出生在一个大时代——1896年出生，此前两年，甲午海战爆发，此前一年，《马关条约》签字。查谦先生2岁时，又爆发了一场流血的戊戌变法……这是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这些历史事件应该都在老翰林查秉钧先生的心头响过滚滚惊雷。”
“也就是在这个大背景下，洋务派最后一位代表人物张之洞在《劝学篇》中提出了‘中学为体，西学为用’。”
“对。1896年，孙家鼐在筹办京师大学堂的奏折中提出：应以中学为主，西学为辅；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但孙家鼐的一篇奏折只上奏过皇上，对一般官员影响不大。1898年张之洞撰著了4万余字的《劝学篇》一书，‘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是该书核心思想。因为光绪帝向官员们的推荐，‘中体西用’一时成为热词。”
“辛亥革命爆发后，民国成立。老翰林作为前朝遗老，可能生活都会存在问题。”
“所以，无论是为国家计，还是为个人计，老翰林都不会让儿子重走自己那一代读书人的老路。”涂馆长不仅熟悉武大校史，对兄弟院校的校史也是如数家珍，“金陵大学不是一般的教会大学，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对在华所办大学编类中，金陵大学是教会大学中唯一的A类，持有金陵大学学位的毕业生有资格直接进入美国大学的研究生院。1952年全国院系调整时，金陵大学主体并入南京大学。就像同一时期北大迁入燕京大学校园一样，南大也迁入了金陵大学的校园。”
中集：文学与物理
“查谦先生在金陵大学拿的是文学学位，到美国明尼苏达大学研究院学的却是物理。这个转行能给当下的年轻人以哪些启示呢？”
“学文学的人转学物理，这既需要有远大的抱负，也需要智力支持，一般人学不来。”涂馆长讲话既旁征博引，又严谨求实，“类似的例子还有钱伟长先生，他考清华时历史满分，物理18分，叔父钱穆以为找到了学术接班人。但因为‘九一八’爆发，钱伟长毅然从历史系转到了物理系，后来成为伟大的物理学家。”
“哦，钱伟长先生是遭遇了‘九一八’，查谦先生则是幸会‘五四’运动。他从金陵大学毕业时正值1919年，中国的年轻学子迎来了德先生（Democracy民主）和赛先生（Science科学）。”和涂馆长交流很愉快，记者脑海里一下搜出了从前采访中获得的信息碎片，“1975年查谦先生去世后，华科大党委书记朱九思兼任院长。上世纪80年代初，朱九思曾力邀钱伟长南下到华科大当院长。”
涂馆长感叹：“钱伟长如果能够成行，那就是华科大校史上的又一佳话——前后有两位文史出身的物理学家出任院长，就能为杨叔子院士后来在华科大倡导的人文教育提供更有力的背书。”
下集：科学与教育
和父亲一样，查全性先生不仅是著名的科学家，也是伟大的教育家。他对中国教育史最大的贡献，是于1977年8月，在邓小平同志复出后亲自组织并全程参加的科教工作座谈会上，第一个大胆谏言“当年即恢复高考！”
在涂馆长提供的资料中，我读到了查全性先生的《“科教工作座谈会”纪实》，其中有这样一段话——
对于恢复高考的问题，实事求是地说，座谈会的主要功绩并不是“首倡恢复高考”而是“促成当年恢复高考”。座谈会前的1977年5月24日小平同志和中央同志谈话时就提出“要经过严格考试，把最优秀的人集中在重点中学和大学。”对于后一点，当时任教育部长的刘西尧同志起过很重要的作用。当时我在会议上提出来恢复高考之后，很多老先生都赞成，后来小平同志就说了一句：“好，那就恢复高考！”但是后来还说了一句话，他说：“但是今年可能来不及了。”我们听了这句话有点急了，我们又发言说：“还来得及！”后来小平同志听了这个话之后，就问当时的教育部部长刘西尧：“今年恢复高考是不是还来得及？”他回答小平同志说：“只要收回文件，重开招生会议，还来得及。”小平同志随即明确指示：“好！就从今年起恢复高考！”
查全性先生实事求是的作风来自于实验室。当停止了11年的高考恢复，当最优秀的年轻才俊荟萃于大学校园，查全性先生又回到了安静的实验室。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科学的成就来自于千千万万科学工作者的默默耕耘，然而由此建立的科学大厦却如此辉煌，每念及此，心旷神怡。身为科学一兵，其乐融融。”查全性先生如是说。
http://ctdsb.cnhubei.com/html/ctdsbfk/20130624/ctdsbfk2075680.html
（稿件来源：《楚天都市报》2013年6月24日 本网编辑：吴江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