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钟年
本周阅读《文明与野蛮》的第一章,这一章讲的是文化。按说这是本书最关键的一章,也确实被安排在书的开篇,但作者却偏偏惜墨如金,只有寥寥数页,份量上比上一周阅读的医药卫生少了许多。为什么会这样?即使作者地下有知,我们也没有能力前去叩问。不过这种安排倒正好符合了我们阅读的初心,字数少,就可以慢慢地读、细细地品。我们大可以祭出“正念读书”的法宝,拿这一章来试验一番。
如果让我去揣度作者之腹,倒是有一种可能性。人类学家并不是书斋里的学者,他们把田野看得有如生命线,他们更愿意拿实际生活中的形形色色来说明什么是文化。这与终日在书斋中披阅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的学者颇有不同。作者或许想说,我这本书中讨论的大部分章节,难道不都是文化吗?这些内容,从衣食住行、婚丧嫁娶,到语言文字、宗教艺术,举凡我们社会生活中能想到的一切,无所不包。既如此,作者便可以说“予欲无言”,因为“天何言哉”嘛。
说到社会生活,我们当下的状况恐怕让人对“生活”二字有更切实的体会。“生”与“活”这两个字的意义大致相当,说的都是我们还没有死亡,我们还有生命,而且这生命还算鲜活。因此,生活更应该是人们的心理感知和意识状态。经此大疫,不知道国人是否会更加珍视生活,会否多发展出一些关于生命的教育和死亡的教育。循此思路,可能我们对文化定义的讨论会失掉些兴趣,我们更想问文化对人类的意义。文化能保护人体吗?文化能安顿人心吗?其实这正是文化对人类的根本价值所在。人类发展出文化,不是光拿来装点门面的,本就想让它具有这些功能。依作者的意见,黑猩猩是建立不起医院的,也发展不出医生的,所以它们在疾病面前,就显得比人类孱弱。有文化,是人类的幸运!
但是这份幸运会永远保持下去吗?恐也未必。人类是自然之子,人类又是文化之主,自然与文化的关系如何处理,就成了考验人类智慧的“大哉问”。作为自然之子,人类有时候免不了会“坑爹”;作为文化之主,人类有时又忍不住拿文化去“耍横”。这两样,在人类变得越来越强大之后,便常常会发生。这次新冠病毒在中国的肆虐(目前看来全世界或都难保),又何尝不是这种结果呢。前些天应人之邀写了一段与此有关的文字,现在也想不出更好的,就照录一段如下吧。
当下,在前所未遇的汹涌疫情面前,举国动员,各方参与。有人将之视为一场战争,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有谐音的文化,于是就出现了战“疫”、抗“疫”这样的流行词汇。其实,战争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和。我觉得,对于“疫”,不光要“战”,不光要“抗”,其实更重要的,还要“和”。专家也告诫我们,人类或许要与冠状病毒长期生活在一起,和“疫”就成了一种可能,我们现在应当做好与“疫”共存的心理准备。人类的文化与自然,不是谁战胜谁的问题,更不是谁消灭谁的问题,和平共处、和谐互动,才是“人间正道”。我们的先哲所倡导的“天人合一”,大概就是这样一种境界。
在自然面前,前人是比我们更加敬畏的。我们的先哲,即便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道,依然会承认“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多年前的印第安西雅图酋长,也曾质问美国总统凭什么“买卖天空、买卖土地”。今天的人类,买卖天空或尚少见,买卖土地却早已成为常态。赚得盆满钵溢之际,还不忘炫耀攀比一番。古人云: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如今是人类不仁在先,在自然的报复面前,又如何怨得了天地?
(编辑:相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