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洪淳
八十年代初和2018年,我两次到海城农村,其时间正嵌入改革开放四十年中。这期间,海城农村发生了质的飞跃,让我心有所感,不吐不快。看到了约稿函,我找到了一吐为快的机会。我用亲眼目睹的真人实事和中心真实感受,写就下文。
我老伴是辽宁海城人,八十年代初,我和他一起到海城探亲访友,足迹从近郊农村到远郊山村。
不论近郊农村,还是远郊山村,当时村民住的都是低矮、破旧的农舍。舍前杂草丛生的小径,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泞不堪。最令人不适的是厕所,好一点的是一圈屏障中,挖一个大坑,架两块木板,站上去,颤颤悠悠,令人感到有掉下茅坑的危险,还有的竟在房前、屋后僻静处就地方便。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人、畜、禽粪便的混合味道。蚊、蝇和各种不知名的飞虫,如入无人之境、漫天飞舞。
村民吃的基本是高粱米、苞谷面之类的杂粮及自家园地的蔬菜。菜大部分是生吃,很少有炒菜,至于细粮和荤菜,不到年节或贵客临门,是很少上桌的。
村民穿的不要说得体,连合体都谈不到。往往是年轻人穿了老人穿,大孩子穿了小孩子穿。即便是新衣服,也要做的肥肥大大,为以后长高、长胖留有余地。穿打补丁的衣服,更是司空见惯。
村民个人的买卖活动,难得一见。说到买,一是没有余钱,二是大部分商品要凭城市户口发放的票证供应。没有票证,许多东西是买不到的。至于卖,当时农村人民公社,实行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生产资料归集体所有,生活资料队里分配,一年下去,分配的粮食等生活资料,勉强够用,不仅无物可卖,而且卖东西,属于投机倒把,要受批判和处罚,也无人敢铤而走险。
当时,村民脸上鲜有笑容,那种生无可盼的无奈和茫然,萦绕我心,挥之不去。
2018年,我旧地重游,旧地何所是?记忆中的一切,杳无踪迹地消失了。
近郊林立的高楼代替了昔日低矮破旧的农舍,农舍中的村民住进了有上、下水道,卫生间和电梯的高层建筑。小区内树荫遍地,绿草如茵,花香、草香沁人心脾。
远郊的农村,也依村民的经济实力和个人喜好,盖起小楼房或建起大别墅。村中至少有一条主干道铺上了柏油。道路两旁像城市一样有各种造型的垃圾箱和公共厕所。
现在村民平时吃的是大米、白面,而且餐餐有荤菜,偶尔换换口味,才吃杂粮。
改革开放还催生了国内闻名的海城西柳服装大市场,以它时尚、多姿且价格合理的服装,打扮了周边的村民。补丁衣服一扫而光,人们穿得不仅合体,而且光鲜亮丽,就连妇女下地干活,脸上也要包上各种透明的彩色纱巾,头上戴着新潮的遮阳帽,形成一道色彩缤纷的风景线。
傍晚,村中空地上,音乐声响起,一群花枝招展的妇女,或扭秧歌,或跳广场舞,恣意地挥洒她们的喜乐,恍惚间我竟不知身在何处。
最能触动我的是农村的买卖活动。如今富裕起来的农民,手中有钱,为了生产和生活,有较强的购买力。不论是种子、化肥、农药,禽畜饲料、生产用具等生产资料,还是家电、日常生活用品,各种面点副食等生活资料,只要一个电话,就有专车送货上门。遍地开花的小超市,满足了村民零碎的小需求,走街串巷的售货车用广播售货。甚至旅游公司的宣传车也逐村组织村民出外旅游。
如今的村民承包土地的同时,搞各种副业,自然有东西要卖,无论粮食、果蔬、禽、畜、肉、蛋等,一个电话,就有专车上门收购,村民不仅可以自由买卖,而且很方便,坐在炕头上就可以完成交易。
海城周边,山还是那些山,水还是那些水,地还是那些地,人还是那些人,之所以发生如此巨大的质变,大而言之是因为党的改革开放大政策,小而言之是因为农村实行了包产到户,打破了那种靠工分吃饭的僵局和束缚农民手脚的一切羁绊,充分挖掘了农民的潜力,充分发挥了农民的聪明才智。
国家的三农政策,不仅免除了农民包括公粮在内的各种摊派,而且种粮食还有现金补贴。
有识的商业人士,在搞活经济的同时,积极为三农服务,培育了一个广袤的农村大市场。
富裕起来的农民由衷地说:“现在的政策就是好,只要不违法乱纪,什么事都可以做。只要不怕吃苦,肯下大力气,就能过上好日子。”正是那些最辛苦,最劳累的农民,对党的改革开放政策最感恩,对当前的生活最知足。
我老伴出生在海城远郊的一个小山村,那里亘古以来就是贫穷之地,如今发生了质的飞跃。富裕起来的小山村,家家户户都有鲜活生动的脱贫致富故事,我这里仅举亲属中的两个例子。
我老伴一个堂兄,人既能吃苦,又有头脑,如果走出去当兵、上学或当工人,一定会有一番作为。但由于家里贫穷,讨不到老婆,老一辈担心从他这里断代,就做主给他娶了一个精神有点问题的女人。他们生了一窝孩子,倒是没有断代,却彻底绊住了他这个能人。在那靠工分吃饭的年代,全家仅靠他一个劳力,年终分完粮食等物,还要倒欠生产队的钱,年复一年,新债压旧债,他们一家就这样住着残破的房子,过着捉襟见肘的日子。
包产到户以后,他除种好承包的土地之外,在照顾家的同时,在自家院子里养了一群牛和许多鸽子,逐渐富裕起来。如今,盖起来了全村最大的别墅,一排多个单元,分别住着他和几个子女。每家进门都是宽敞的客厅,摆放着彩电、音响和冰箱等。客厅两边各有一个卧室,这三间房后边一排,分别是有上下水道的卫生间和厨房,内有煤气灶、洗衣机,抽油烟机等。
其中一间卧室按东北习俗,盘一铺火炕,装上了土暖气。天冷时,靠厨房大灶一日三餐做饭的热量取暖。另一间卧室,安放的是床,内有电扇、空调等,备天热时用。
院子两侧,多个厢房,一边是分别放置工具、农具、粮食、农副产品的和农村杂物的库房,一边是停着小货车、小客车的车库。
如今,堂兄多年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取而代之的是惬意、自信的微笑。
我老伴的一个堂弟,一表人才,爱学习、肯钻研,颇有书卷气,是一个读书的好料子,但在那个娶老婆都困难的岁月,哪有钱去读书、凭着他妈东拆西挪,凑了七十元钱给他娶了一个老婆,算是给家里增加了一个劳动力,勉为其难地混个温饱,但读书之梦彻底破断了。
包产到户以后,他种好责任田的同时,钻研果树栽培和嫁接技术,培育出品种优良的苹果、梨和葡萄,很受市场欢迎。过上了富裕生活的他,让他一双儿女,圆了他读书的梦,如今兄妹二人都读取了硕士学位,走出了小山村。
他们老两口也在闲暇之时,随旅游团到杭州、海南等地去旅游,开阔视野,增加阅历,领略祖国大好河山。
置身在富裕了的农民中间,常常被他们灿烂的笑容,爽朗的笑声,幽默的语言所感染,令我流连忘返。(作者系动力与机械学院退休教授)
(编辑:陈丽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