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杜双霜
萧圣中老师在文学院一向是颇有名气的,就是在别的院系,学生中也不乏耳闻或是仰慕者。而这名声大部分源自萧老师会看手相——与学院风格相去甚远的技艺,外加他个子瘦高、穿着朴素、普通话夹杂乡音,因而时有学生唤他作“萧大仙”。惜本科未上过萧老师的古文字课,这个遗憾终于在研究生期间得到弥补,萧老师成了我的导师。上古文字课、萧门读书会、师门聚会,我对老师渐渐熟识起来,不再是神秘的“萧大仙”,而是可亲可敬的父辈师长。
萧老师学识渊博,待人处事却十分谦和、友善,脸上常常挂着微笑。他跟学生非常亲近,乐于与学生交谈,真诚答学生问,也倾听学生的声音,如学习的困惑、生活的迷茫,也谈社交人情、现实政治。没有说教,没有苛责,平等、自由而愉悦,交谈总是那么令人着迷。通常,老师的分享较多,博物馆的人事、他逃过鬼门关的传奇、老师们的奋斗史,天雷滚滚,老师则波澜不惊,娓娓述来,听罢或沉思、或感慨。也有幽默,如因为猫咪的叫声是“miuwu”,声如“谬误”,他家的猫便起名为“真理”。
又如老师博士论文致谢里,记录论文写罢他与师母风趣的对话,“我在生命的刀尖上起舞一过,闭目等死,却侥幸逃得性命,待开眼时,见到妻子期待的目光,她说:‘你如此地不成就,只能期待你将来能做朱买臣了。’我笑:‘你一定要挺住,不要像朱买臣那个傻妻子。’”老师1988年毕业后即到湖北省博物馆工作,直到2005年才正式开始做学问,常说十年磨一剑,老师则几近二十年始成霜刃,足以称奇。
最令萧门弟子受益的,还数研一创办起来的读书会。文学院有大大小小的读书会,各有特色,常以研读专业书籍为主,萧老师则带着我们阅读经典,《老子》《庄子》《周易》《资治通鉴》《世说新语》《幼学琼林》等。
老师古文功底极好,又专攻古文字,像《老子》《庄子》等的阅读材料都亲自挑选整理,并加以简单注释。研一的读书会,读史书,畅谈时政,既让我从本科编织的文学梦里跳出来,对历史生发了兴趣,也带给了我最初的政治启蒙。
研二有幸担任孔子学院志愿者,在异国他乡看祖国,恍惚间,启蒙在这里得到深化,更加感谢读书会带给我的启蒙。再一年,复习备考古典文献的博士,储备了不少传统小学的知识,最近几周空闲起来,又跟着老师读经典,才明白那时读《老子》,手持几个版本对读的意义所在,再读经典,共同探讨,忽觉某些理解更为晓畅,读到《庄子》“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时,老师解析道,一个人若是善名太大、太多,便会损害内在的德行;一个人若是作恶触及了刑法,便会伤害外在的身体。我方才领悟自己先前的儒家式理解——劝人行善毋恶,实在不符合庄子哲学。
看到自己的进步,即是读书的乐趣,即是满足。记得研一读书会,人文馆五楼文字学教研室的灯,常常从18:00亮到22:00,电梯关了,我们一行人走到大门,往往还要喊管理阿姨开门,老师一般开车送我们回去,即便如此,待回到宿舍时,还是快到了寝室关门的点儿。
那时读书会上谈到一个有趣或惊奇的事儿,待躺在床上了,脑袋里还在回想、在琢磨,内心的激荡有时到了第二日还不能平复,常常迫不及待跟好友分享,鼓励好友参与读书会,好友笑我“入了迷”“中了毒”。
有一次与室友谈及萧老师,室友惊讶于萧老师开车,我一本正经解释,老师家离学校很远,不开车的话转公交非常麻烦。室友则天马行空地回道:“我觉得萧老师应该是驾着马车的!”我大笑,后转述老师,老师亦大笑。
也许室友并不知老师研究古代车马制度,大抵只是老师博物馆的经历使然,却十分恰切,因而这篇短文便取名于此——驾着马车的萧老师。
“绵绵用勤,涓涓成河”,这是老师在赠与我《周易》一书时写下的共勉话语。写下这篇短文,是为感谢老师三年来润物无声的教诲,如今我即将离开珞珈山,这些教诲也必谨记于心。愿更多学生能受到老师待学生如子女般的爱护,愿老师笔耕不辍,金甲简帛神采飞,马车座驾款款来。
(编辑:肖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