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残雪中透出红梅点点,我跋涉过墨一样凝重的寒气,前来寻你,然后不见。初春乍暖樱花开得绚烂多姿,我趟过重重汹涌起伏的人海,前来寻你,然后不见;暮春万华凋零,树枝头白玉兰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我嗅着这春日最后一缕芬芳,前来寻你,然后不见。
假期后稍提前返回武大,天空中微微飘着小雨,似烟似雾,人还很少,这使得武大在微雨空濛中显得娴静美好,就像是端坐镜前已梳好妆的浅笑着的美丽女子。梅园的梅花开得正烂漫,白的,黄的,粉的,深红的,层层叠叠交相掩映,它朝气蓬勃绚丽多姿却毫不妖艳。那天在中国是个特别的日子,十五小年夜,我在异乡,夜里一个人漫游梅园,那天月色很好,很美,那夜的梅,和着皎洁清冷的月辉,就像是从诗里延伸出来一样。那天在西方似乎也是一个特别的日子,于是我来了,在雪中梅园寻你,然后不见。
三月末武大樱花开得绚烂,花朵满树满树缀满枝桠。单朵的樱花很白很小,羞涩地将自己隐藏起来,而十朵,百朵,万朵甚至更多,共同汇成了一片悬浮流淌在树枝头的花海,阳光下,清风拂过,花海便泛着温柔的光辉缓缓漾起波浪,侧耳倾听会听到每一朵樱花都在枝头轻悄悄诉说,诉说着风带来的远方消息。而我怀疑这风中的消息是否有关于你的只言片语,于是我来了,在樱花城堡中寻你,然后不见。
最美人间四月天,花开正好,惠风和畅,东湖之上波平浪静,林荫路间鸟鸣啾啾,这样好的景致,一生看得几回?携好友美眷,执折扇,就这样毫无目的地随意漫步,走走停停,草长莺飞,一路烟霞,哪儿都是人间天堂。然而,渐入雨季,南方的春天,雨水充沛,淅淅沥沥,整日整夜,无所休止。于是撑一把伞,乘兴往黄鹤楼去,于草木葳蕤中极目远眺,我望见雨中湿淋淋的灵魂,隔着千年的时空,他的声音化作文字镌刻成永恒。于是,我更上一层楼,寻你,然后不见。
爱读诗,爱读情诗,于是深深爱着仓央嘉措,他有着纯净到透明的灵魂。夜里翻阅诗卷,偶然地,我想到了你,心微微地颤抖,深深低下头去,悄悄地绽放轻浅干净的笑容,就像那朵低落到尘埃中的花一样。因为你,我想成为一个诗人,为你写诗,写最美的情诗。但是却忽然变成了一个稚气的孩子,怯生生地,不敢走近,但还是忍不住走近,走近然后大笑。倏忽又成为一个疯子,在释迦牟尼前恸哭,呼号:“我爱,我爱!”磕长头匍匐在佛祖金身下,虔诚地颂读佛典,摇动诵经筒,在烟雾缭绕的正殿,寻你,然后不见。
古有雪夜访戴,乘兴而来,兴尽而反。亦有薛紫夜跋涉万水千山,只为赴最后一场无法相见的约。我佛慈悲淡看世间纷纭,拈花微笑间只道:“何必问缘起?吾来看汝,汝自开落,缘起同一。”
现如今,我寻你,在雪迹残存的月下梅园;我寻你,在人潮汹涌花海浮动的樱花大道;我寻你,在千里烟波浩渺的东湖;我寻你,在连梦都是潮湿的的南方雨季;我寻你,在庄严肃穆香雾环绕的宝殿。纵使不见,如诗中云:默然相爱,寂静欢喜,这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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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件来源:武汉大学报第1336期,编辑: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