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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珈读书会】胡煌:推开世界的门

——读瞿秋白《多余的话》

发布时间:2021-09-22 15:58 来源: 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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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胡煌

《多余的话》是中共早期领导人之一瞿秋白在围剿被捕后、生前留下的最后一篇长文。在这篇临终绝笔中,瞿秋白简单回顾了自己过去三十年的生命历程以及自己在不同时期面临人生选择时的真实心境。

第一次读来这篇长文,我不觉间泪意阑珊。一是痛惜如此一“清白文人”被偶然裹进历史的浪潮之间不得自拔;二是对作者坦诚而真挚地自我分析式写作大为感动。瞿秋白少时成长于耕读之家,后家道中落,家贫无从致书以观,后偶然进入不收学费还能免费吃饭学习的俄文专修馆学习。俄国革命的爆发使得国内共产主义运动对于俄国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引进需求大增,风雨飘摇之间瞿秋白凭借自己的广博学识与俄文专长站到了西学东渐的交叉路口。自此之后误打误撞又极为合情合理地成了一名早期中国共产主义革命者,甚至整整五年在党内都是作为中国共产党领袖之一。

撇开这些社会生活安排的种种角色,瞿秋白将自己传奇的人生经历概括为“历史的误会”。一般人在叙述自己过往时,常常倾向于梳理出一条一以贯之的连续性线索,美其名曰理想或者为某种崇高精神献身的动力,强调存在一个始终高度清醒的自我在命运的各个十字路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一切。在这一点上,瞿秋白貌似软弱、实则真诚的一面就显得难能可贵。他真诚坦言自己身上遗存着与共产主义理想反地主阶级压迫格格不入的绅士意识,自己对于文艺的爱好远大于马列革命理论的研究等等。而自己毕生最大的理想是寻一个“到随便一个小市镇去当一个教员,并不是为着发展什麽教育,只不过求得一口饱饭罢了。在余的时候,读读自己所爱读的书、文艺、小说、诗词、歌曲之类”,那种强调通过血与火的淬炼达到理想社会的主张,是一介书生瞿秋白不能理解,也无法实践的。

瞿秋白以为,书生最大的特点在于,他们对于宇宙间的一切现象,都不会有亲切的了解,具体的现实世界图景被抽象的名词斑驳,世界在他们眼中像是雾里看花,朦胧中似乎看清楚了,其实又不甚清晰。这段自我分析也是最击中我的文段,青年学生总是容易被人说成是带有某种“学生气”。究竟什么是学生气?其实细说起来也无外乎瞿秋白这里指出的“文人”的伦理气质。他们最大的理想不过是一张平静的书桌,大家能够“和和气气的过日子”。在外人看来,学生气乃是不懂人情世故,眼高手低,懦弱而不仔细。实际上,偏偏是这种懦弱,对于各种社会思潮的松动的、有机的理解相互交织,才能形成一种视域融合的宽广境界。秉持这种理念与人交往,难免被指责为懦弱,正如布哈林对瞿秋白说的俏皮话:“你怎么和三层楼上的小姐一样,总那么客气,说起话来,不是‘或是’,就是‘也许’‘也难说’……”。文人的不勇敢和摇移和现实世界这个巨型剧场所期待人们时时表现出的勇敢坚定、笃定自信的角色是极为不匹配的。

在文章的最后,瞿秋白向这个美丽的世界进行了告别,而他念念不忘地竟然是两件事情,一是向读者推荐了一些自己认为值得一读的书,二是临终念念不忘的“中国的豆腐也是很好吃的东西,世界第一。”君子坦荡如豆腐之清白,这也是中国传统文人在时代巨变中表露的怀旧情结。

那么,青年人从瞿秋白身上能照见什么?

青年时期的种种选择,也许不必然导向一种确定的道路。在这个人人都在说“选择大于努力”的时代,如果你安静坐下来把眼光投向书本,不急着去张望窗外的世界,也许你会发现,在不同的选择间患得患失所耗费的时间与精力,最后体现在你所选择的道路里的价值实际上微乎其微。共产主义理想并非舶来品,它思想内涵中强调的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大同社会理想一直就是中华民族传统里不断赓续的一个维度。

也是从这个意义上,葛兰西《狱中札记》所吁求的“有机知识分子”,其实在中国的士人传统中,一直是存在的。而读书人如何与大众生活做到有机结合,在智识旅途的探索中重返生活世界,是需要每一位青年读者思考的问题。我斗胆将其称之为“瞿秋白命题”,抛给读者思考。(本文为武汉大学第十届书评影评大赛书评类一等奖作品,作者系社会学院校友)

(编辑:相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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