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技术精湛的手术帮助12岁的非洲少女“找回”鼻子，一张38年前的老照片刻画出中国援非医生的大爱无疆，一段温情交融的“母女”往事见证中国、阿尔及利亚两国人民的深情厚谊……
山海情谊割不断。在中国派出第一支援外医疗队60年之际，远在阿尔及利亚的菲露兹女士，跨越万里、独自一人来到中国，相拥38年前为她再造鼻子的“中国妈妈”。
“谢谢你，中国妈妈”
“妈妈，妈妈！”12月19日，在武汉大学口腔医院光谷院区举行的援非60周年纪念分享会上，中国医生李金荣、阿尔及利亚女士菲露兹——这对38年未见的“母女”久久相拥。
上一秒还在回忆当年的援非经历，下一秒心心念念的孩子一身红衣出现在自己面前。89岁的李金荣难以置信地起身相迎，菲露兹激动地不停亲吻李金荣的脸颊。李金荣挽着菲露兹的胳膊深情凝望，两人激动得泪水涟涟，眼神中饱含着道不尽的思念与情谊。
热情相拥之后，李金荣和普通的母亲一样，牵着女儿的手关心问候——“我很想知道你的情况，你过得怎么样？”
“菲露兹长成一位很高雅的女士了，真好！”李金荣说，38年前她启程回国时万分不舍，与菲露兹依依惜别，想到远隔万水千山，可能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这个可爱的小女孩了。
思绪拉回到她们相识的那个年代。1984年11月，李金荣作为中国（湖北）第11批援阿尔及利亚医疗队队员，赴阿尔及利亚马斯卡拉省省会的马斯卡拉医院，帮助受援医院开展多种口腔颌面外科手术。
1985年3月的一天，12岁的菲露兹被领到李金荣的面前。“菲露兹因为肚子痛来就医，为她诊治的中国援非医生看到她没有鼻子，就把孩子带到我这里，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李金荣还记得菲露兹当时的样子，“她眼帘低垂、埋头不语，因为在2岁时被驴咬掉了鼻子，失去了阳光自信的童年。”那蜷缩的小身影令李金荣倍加怜惜。
“让我为你做一个新鼻子吧！”李金荣下定决心帮助菲露兹变丑为美、重拾信心。
李金荣精心为菲露兹设计手术方案，在克服各种困难后，手术取得成功。康复后的菲露兹兴奋地抱着李金荣直喊：“谢谢你，中国妈妈！”
“我非常感动，这是代表祖国用我手中的手术刀在中阿友谊的纪念碑上篆刻的铭文。”李金荣说。
菲露兹出院那天，中国驻阿尔及利亚大使馆派车将她送回家中，李金荣也一同前往。后来，菲露兹经常到医院去找她的“中国妈妈”，每当李金荣下了门诊，她们就一起聊聊家常。“菲露兹还教了我不少法语，我们的关系非常亲密。”往事一幕幕翻阅，李金荣眼看着菲露兹一点点变化、成长。
岁月如梭，回国后的李金荣照常投入工作。退休之后，她被晚辈们亲切地称呼为“李奶奶”，也经常受邀为广大医学专业青年学子传道授业，分享援非经历。每每这时，她总会谈到令她牵挂了半生的“非洲女儿”。
“前些日子，医院说要给我个惊喜，但我压根没敢想是菲露兹能来，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因为距离太远了，她能来实在是不容易。我很感谢她有这一份心意。”李金荣说。
菲露兹说，当年，“中国妈妈”给她做了全鼻再造手术后，她变得更加开朗、自信。“这是我第一次来中国，到了北京、武汉，中国很漂亮。”菲露兹说，虽然来到中国的旅途是陌生漫长的，但她很激动，因为要见到她的“中国妈妈”。
菲露兹将珍藏的一张当年与李金荣的合影照片印在马克杯上，随身带着，作为久别重逢的礼物。李金荣为菲露兹戴上绣有中国龙图案的红色围巾，希望她的生活红火、幸福、甜蜜。
“简直是一个奇迹”
当年，李金荣为菲露兹实施的这例手术，是当时全非洲第一例全鼻再造手术，被称为“简直是一个奇迹”，受到阿尔及利亚卫生部门及中国大使馆通报表彰。
“那时候，没有一个阿尔及利亚医生能为菲露兹再造一个新鼻子。这个‘没有鼻子的姑娘’总是害怕别人看到她的脸。”李金荣说，“我想这个小孩好可怜，我一定要把她治好，因为我掌握这种技术。”
菲露兹被收治住院后，情绪依然低落。李金荣几次去查房看她，菲露兹总是蜷缩在病房的角落，不敢言语。那段时间，李金荣一有时间就去看望女孩，安慰她说，“我可以给你再做一个鼻子，和正常人一样的鼻子，你要好好配合。”
菲露兹第一次听说可以重新“安”个新鼻子，她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半信半疑地抬起头，眼神充满了期待。
李金荣说，全鼻再造手术难度大、要求高，按照常规，应当在前额取皮瓣，这样做，虽然手术容易些，但在额头上会留下明显疤痕。为了不损伤菲露兹的容貌，李金荣设计了一个新的手术方案，决定在左上臂切取组织修复鼻子，手术分四个阶段进行。
“虽然手术难度大、心理压力大，但这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只要胆大心细就能克服。”李金荣说。
经过两个多月，一个端端正正的鼻子隆起在菲露兹红润的双颊之间。新鼻子形状漂亮，呼吸畅通，功能完全正常。手术成功了！菲露兹从一间病房跑到另一间病房，见着人就说：“现在我也有一个像你一样的鼻子了，和你们一样可以通气的鼻子。这是中国妈妈给我安的真鼻子！”
手术改变了女孩的容貌，更改变了她的一生。菲露兹变得光彩照人、活泼开朗。在菲露兹术后住院期间，来病房参观手术的人络绎不绝。菲露兹骄傲地仰起头，对每一位到访者介绍为她做手术的中国医生。
当时，马斯卡拉医院医务总监接受采访时说，“我们马斯卡拉的医务人员自不待言，就连省妇联主席、市政府负责人都来观看。李教授娴熟的手术使我们大开眼界。全鼻再造手术在阿尔及利亚还没有过。这是我们的骄傲，也是中国人民的骄傲。”
“中国医生，我爱你”
1963年，中国向阿尔及利亚派遣了以湖北省医务人员为主的我国第一支援外医疗队，自此开启我国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援外医疗历程。60年来，湖北省已累计向阿尔及利亚和莱索托两国派出援外医疗队员3706人次，共收治门诊病人2757万人次，开展各类手术175万例，是全国派遣援外医疗队时间最早、人数最多的省份。
据湖北省卫健委介绍，60年来，湖北援外医疗队员与当地同仁精诚合作，在受援国成功进行了心脏、断手断肢再植、颅内深部肿瘤、巨大卵巢肿瘤切除、全鼻再造等高难度手术，填补了受援国多项医疗空白，为受援国培训医务人员1.8余万人次。
为菲露兹再造鼻子，曾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当时，远近慕名而来请李金荣诊治的患者越来越多。援非期间，李金荣还开设了阿尔及利亚首个口腔颌面整形专科病房。这个病房培育了当地的医护骨干，为很多当地病人解除了痛苦。
从颜面部缺损、手和四肢畸形、功能障碍、烧伤及烧伤后遗畸形，口腔颌面部肿瘤到关节僵直、嘴巴张不开等，李金荣和团队治好了一例又一例罕见病，使一名名严重创伤和感染的病人经治疗转危为安，使一个个面部畸形缺损的患者变丑为美，受到阿尔及利亚人民的赞扬和尊敬。
“国家派我们出去，就是要提高受援国人民的健康水平。除了解决常见病、多发病，还要解决当地常年解决不了的沉疴旧疾。”李金荣说，援非在外，我们既代表自己，更是代表祖国。我们把非洲朋友当做自己的兄弟姐妹，全心全意地服务他们。
李金荣说，援非期间许多台成功的手术背后，都离不开阿方医生护士的细心配合和患者的充分信赖。“我们互相关心爱护，中国医生遇到什么问题难处，阿国朋友也努力地帮助回馈。”
“阿尔及利亚人民很淳朴，对我们也特别友好、尊重。遇到中国人要过马路时，当地人总会停下车子，示意我们先过。”李金荣说，很多的细节之处都能表达出两国人民之间深厚的情谊，让自己深切地感觉到中非人民之间牢不可破的友谊。
跨越山海情相通。菲露兹说，这些年，她在阿尔及利亚也经常能看见中国医疗队、中国医生。如今，真正踏上中国的土地，菲露兹用中文道出她的心意——“中国医生，我爱你！”
（来源：《参考消息》2023年12月28日 本网编辑：赵冀帆）
